上海市政府办公厅。

新上任的经济司司长明楼靠在长椅上，翻着手上关于特工总部76号的文件。他抵沪当日就去了76号，感受到了汪曼春对自己一如既往的依恋，更感受到了那人身上带着的浓浓的、挥散不去的血腥味。

于是，心里本犹存的一丝迟疑和不舍，消散了。

他抬起头，看向一边候着的明诚，“查清楚汪曼春为什么突然停止钓鱼行动了吗？”

“猎鹰传来消息，说他从行动处那里偷听到汪曼春的钓鱼行为，为避免我方有人上当而受损，他以捕捉到密电的借口劝说汪曼春停止了原计划。”

闻言，明楼停下了翻看文件的动作，“这小子倒是机灵。没什么漏洞吧？”

“据他所说，汪曼春并没有多想，反而因此对他表现出了几分兴趣。”

明诚低着身子，如实汇报着情况。

“给他警告，下次遇事不要自作主张，他目前最主要的任务是取得汪曼春的信任，不可贸然行动。”

“是”，明诚低声应下，又继续道，“大哥，您才入新政府几天，特务委员会副主任自以及海关总署督察长的任命就下来了，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蹊跷？”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也不过是特高课一个拉拢的手段，展示他们对我的信任。更多的，也是试探。日本人这边不用太过担心，反倒是汪芙蕖那边，他可能不会那么安分，需要另外註意一下。”

明楼这次回沪是汪芙蕖的邀请，但盯得他最紧的恐怕也是汪芙蕖。虽说两人这些年一直以师徒相称，但明楼是不可能像表面表现出的那样释怀了两家仇恨的，他相信，汪芙蕖也绝不会那么天真地就相信他的外在举行。

对他这次邀请，既是真心惜才的表意，更是一种把他圈到自己势力范围内的监视与防范。只要他明楼哪怕有一点异动，恐怕第一个有所反应的就是汪芙蕖了。

一边明诚显然也懂得明楼的意思，点头应下；想着刚刚看到的行程安排，开口问道，“大哥，明晚有一个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是76号主办的，这玩的是什么把戏？”

“76号在海军俱乐部举办舞会，是特高课南田洋子授意的。意在加强日本人和我们新政府之间的合作，也算提前庆祝和平大会的圆满召开。”明楼的语气里透出淡淡的嘲讽之意。

“呵”，明白了原委的明诚一声嗤笑，“妖魔鬼怪，集体亮相。”

明楼很是讚同地点点头，说起来，这也算是他入新政府后第一次正式亮相了，各路人马，总该要会会面的。有个汪芙蕖，与经济界人士的熟络就不用担心了；而另外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阿诚，你待会儿去银楼给汪曼春挑件首饰。除了戒指，什么都行。”

除了戒指，那便是除了承诺了。

哪怕已决意要欺骗与利用，他也不愿去许出一个虚假的未来。

明诚了然地点点头，“价格呢？”

“你看着办。”

……

下班后，明诚按照明楼的命令来到银楼，费心挑选了一番后便准备离开了。

“咣！”

一个急匆匆的中年女子突然撞上了明诚，让他手里的盒子不慎掉在了地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慌慌张张的女子顾不上看自己摔倒的伤势，急忙捡起了首饰盒递还给明诚，“长官对不起对不起，您看看您的东西没有损坏吧？”

明诚打开盒子瞥了一眼看似无恙的项链，便对女子道，“没事，大姐您还好吧？”

“没事没事，我没事的。”似乎知道自己撞上了大人物，紧张得连头都没有抬的女子听到东西没有坏，就赶忙跑走了。

银楼附近一条无人巷子内。

周晓冬带着围巾帽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似的。

“呼……成了老板！”

只见刚才那个撞上明诚的中年女子此刻却是满脸得意地走到了周晓冬面前。她伸手掏出了怀中的首饰盒盒，打开，赫然是那条代表着“明楼心意”的珍珠项链。

女子一脸不舍地将手中的项链分成了两半，其中一半递给周晓冬，“喏，按说好的，一人一半。不过老板，你咋会知道那人手里是这个款式的项链啊？这可真神了！”

“该让你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周晓冬随意接过那半条项链，压低嗓音道，“没让他看到你的脸吧？”

“嘿嘿，放心，我房小红可是这一行的老手。”女子贪婪地揉搓着手里的项链，“老板，下次还有这样的生意，还是找我房小红啊！”说完女子就迫不及待地离开，看来是准备找地方卖掉换钱了。

周晓冬一个人站在原地，轻轻把玩着手上这半条项链，脑海里浮现出了汪曼春带着它时低眉浅笑的模样。可是他已经分不清，这个景象，是他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少女曼春勾画的，还是电视剧里存在的剧集画面。

自嘲一笑，就将手里这半条项链直接丢进了地上的坑洞里，转身离开。

“明长官，对不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意”一词摘自相传是卓文君写给司马相如的《白头吟》一诗中，原句为“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大意是说司马相如花心在外，她要与司马相如一刀两断。

因此，此处将之引用，意在点出明楼的“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