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们闻言,连忙飞奔而去。很快,一盏古朴的青铜灯被取了过来,灯座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灯芯处,只有一点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淡青色火苗,正在艰难地燃烧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这是青屿柏的本命魂灯,魂灯在,人尚在;魂灯灭,人即亡。此刻,这盏象征着凌虚宗定海神针的魂灯,竟微弱到了如此地步。看到这盏魂灯,殿内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连几位见惯了生死的长老,眼中都泛起了泪光。龙牧宪站在殿门附近,距离玉榻不过数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盏魂灯的状态,看到那点微弱的火苗在寒风中(即使殿内无风,也仿佛能感受到那来自生死界限的风)挣扎、摇曳。每一次摇曳,都像是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剜了一刀。他想冲过去,想做点什么,哪怕只是握住师尊的手,哪怕只是为那盏魂灯挡风。可他动不了。无形的枷锁仿佛还牢牢地捆着他,不是冰冷的铁镣,而是更深重的罪孽和悔恨。是他……是他害了师尊。如果不是他被玄智辰陷害,如果不是他愚蠢地看不清真相,如果不是他在危急关头选择了烟荷依……师尊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龙牧宪。”玄水道长的声音打破了殿内的沉寂,带着一丝疲惫和沉痛,“你……暂且先留下吧。”他没有说释放,也没有说惩罚,只是让他留下。或许在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看来,此刻让龙牧宪守在这里,看着自己亲手造成的后果,本身就是一种最残酷的惩罚。龙牧宪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挪动脚步,走到了玉榻旁边,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他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师尊,也怕看到师尊那毫无生气的面容,会让自己彻底崩溃。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青屿柏的脸上,贪婪地看着那张他曾经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他想起了小时候,师尊第一次教他御剑飞行,他害怕得紧紧抓住师尊的衣袖,师尊虽然面无表情,却放慢了速度,耐心地引导他;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闯祸,被其他长老责罚,是师尊默默地替他担下了所有过错,只是在无人处,用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他,让他自己反省;他想起了自己修炼遇到瓶颈,烦躁不已,是师尊将他带到寒潭边,让他看着潭水中的倒影,告诉他“心不静,则道不明”;他想起了……太多太多被他忽略的细节。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关怀,那些被他误解为冷漠的守护,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付出……此刻回想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反复切割,鲜血淋漓。“师尊……”他下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道歉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可他除此之外,一无所有。时间一点点流逝,静心殿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青屿柏的气息越来越微弱,那盏魂灯的火苗也越来越黯淡,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几位长老轮流施法,灵力消耗巨大,脸上都露出了疲惫之色,却依旧没有放弃。殿外,传来了弟子们压抑的哭泣声。青屿柏在凌虚宗的地位,不仅仅是一位尊者,一位强大的修士,更是许多弟子心中的信仰和依靠。他的濒死,让整个凌虚宗都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和悲痛之中。龙牧宪就这样一直站着,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他的身体本就因为寒狱的酷刑和之前的冲击而伤痕累累,此刻更是到了极限。可他感觉不到累,也感觉不到痛。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已经麻木,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悔恨和恐惧,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灵魂。他看着师尊的脸颊一点点失去最后的血色,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看着那盏魂灯的火苗一次次濒临熄灭又顽强地重新燃起……每一次,都像是在经历一场生与死的煎熬。他开始害怕黑暗,害怕闭上眼睛。他怕自己一闭上眼,再睁开时,那盏魂灯就已经彻底熄灭,师尊就真的永远离他而去了。他伸出手,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青屿柏放在玉榻边缘的手。入手一片冰凉,没有丝毫温度,仿佛握着的是一块寒冰。龙牧宪的心脏猛地一缩,痛得他几乎窒息。他记得,以前师尊的手虽然也凉,却带着一种玉石般的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