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回到了过去。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龙牧宪时,他还是个瘦弱不堪、眼神却异常倔强的孩子。那时的他,刚刚失去双亲,被仇家追杀,浑身是伤,却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示弱的声音。是他,将他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带回了凌虚宗,给他取名“牧宪”,收他为徒,亲自教导他修炼,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看着他从一个瘦弱的孩童,长成一个挺拔俊朗的少年;看着他从连基础剑法都学不会,到后来在宗门大比中力压群雄,意气风发;看着他第一次成功凝聚灵力时的雀跃,第一次下山历练归来时的兴奋……那些点点滴滴,如同散落的珍珠,串联起他漫长而孤寂的修仙岁月,也在他心底,悄然埋下了一颗不该有的种子。起初,他只是将他当作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当作自己生命的延续,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期望。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纯粹的师徒之情,悄然变了质。或许是看到他练剑时挥洒汗水的模样,或许是听到他喊“师尊”时那清朗的声音,或许是在某个深夜,为他疗伤时,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和年轻的心跳……那份情感,如同藤蔓般,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他的心脏,日益滋长,越来越密,越来越深,让他窒息,却又贪恋那份虚幻的温暖。他害怕,恐惧这份禁忌的情感会毁了他,也毁了那个他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所以,他拼命地压抑,拼命地掩饰,用一层又一层的冰冷和疏离,将自己包裹起来。他对他严厉,对他苛刻,甚至在他犯错时,毫不留情地惩罚他。他以为,这样就能让那份不该有的情愫渐渐消亡,就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平静和师徒之礼。可他错了。情感这东西,一旦生根发芽,便难以拔除。越是压抑,越是疯狂滋长。他看着他对烟荷依那般温柔体贴,那般呵护备至,心中的嫉妒和痛苦,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看着他为了烟荷依,一次次地触犯门规,一次次地身陷险境,甚至不惜与自己反目,心中的失望和痛楚,几乎要将他淹没。可即便如此,当他再次身陷险境时,他依旧无法袖手旁观。哪怕知道自己会受伤,哪怕知道他可能并不会感激,哪怕知道这份付出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他还是去了。就像这次,明明可以暗中出手,不必暴露自己,更不必为他承受那三首黑鳞虎的临死反扑。可当他看到那孩子被三首黑鳞虎逼得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可能丧命时,他所有的理智和克制,都瞬间崩塌了。他只想……让他活着。哪怕代价是自己重伤。“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思绪,胸口的疼痛骤然加剧,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猛地侧过头,用袖口捂住嘴,强行将那口即将喷出的鲜血咽了回去。但即便如此,还是有少许血迹透过洁白的袖口渗出,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刺目而凄艳。他放下手,看着袖口上那抹刺目的红,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无尽苦涩的笑容。真是……狼狈啊。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人,弄得如此伤痕累累,值得吗?他不知道。或许,从他决定将他带回凌虚宗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承受这份痛苦。他再次端起酒杯,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也暂时麻痹了胸口的疼痛和心底的酸楚。寒风卷着雪沫,吹在他苍白的脸上,如同刀割一般。他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的夜空,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在看。酒壶里的酒,渐渐见了底。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那是酒精作用的结果,也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丝宣泄的出口。“牧宪……”他无意识地低喃着这个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寒风吞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无尽的痛楚。为什么……你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为什么……你的眼里,就只有那个烟荷依呢?为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却还是恨我呢?无数个为什么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一个答案。他只觉得心头越来越沉,越来越痛,仿佛有一块巨石压着,让他喘不过气来。又一口鲜血涌上喉咙,这一次,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咳嗽起来,鲜血喷洒在面前的雪地上,染红了一片洁白,如同绽放出一朵朵凄美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