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恬离开后,温暖的车厢内是持久的沈默。
江宇澄坐直了身体,正要发动引擎,突然说:“苏棉,坐上来。”
后座的苏棉吃了一惊,摆了摆手,“不用了,反正我家也不是太远,就不要动来动去了。”
“你没听到江恬刚才说的话吗?难道你想让我被她揍?”江宇澄的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方向盘,示意在她换好座位之前,他都不会开车。
“没事,现在车里除了我以外又没有别人,我不会告诉江恬的。”
江宇澄转过身,含笑望着她,“我身旁的座位可是你的专属位置,赶快坐上来吧,我的女主人。”
苏棉最终还是遂了他的意,坐到了副座上。车子开了没一会儿,江宇澄说:“谢谢你刚才的配合。”
苏棉想了想,才知道他指的是她出面帮他解围的事。
江宇澄感嘆道:“你的谎言真是说得无孔不入。”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恕我迟钝,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原来你追求过我?”
“……求婚和追求的意思不是差不多吗?”苏棉的十指交缠在了一块,“事实上,的确是我先跟你求婚的。”
“你是在抱怨我太迟答应你的求婚了?”
“你也的确是考虑了整整一个月后才答应我的。”
“说不过你。”江宇澄的语气悠悠,比往日多了一分宠溺,“既然你刚才没有说谎,那么我也不是在演戏。我答应了江恬的,就一定会好好对你。”
如此“深情”的承诺,苏棉反而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苏棉知道江宇澄在用余光看她,她随即别过头看向窗外,“你真的是很疼江恬。”
“我只有这一个侄女,我不疼她,还可以疼谁?怎么,江恬平时经常说我的坏话?”
苏棉摇头,“江恬经常跟我说,她的小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江恬的性格话多爱热闹,一般有她在的地方都不会冷场,她无话不谈,却从来不跟别人提起自己家里的事,而对着苏棉,到了必要的时候才偶尔谈起几句。但是每次提起江宇澄,江恬的语气总是充满了钦佩和憧憬。
江恬的父母早在她出生后不久便离了婚,她自小生活在荣华富贵的江家,看似衣食无忧,实则一直承受着远超同龄人的孤独,对于她来说,仅仅年长自己四岁的小叔是她最大的依靠。
江宇澄极其疼爱江恬,外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常常以为两人是亲兄妹。殊不知,隔了一代血缘关系的两人,根本比亲兄妹还要珍惜彼此。江宇澄十八岁那年离家到香城上大学,十四岁的江恬因此哭了两个月,后来是江宇澄的抚慰,才让江恬振作了起来。初中毕业后的江恬索性选择离开家乡舟市,一路追随江宇澄去到香城上高中和大学。
江恬从来都没有说过江宇澄的一句不好,她对江宇澄的评价,永远只有一句不变的话:“我的小叔,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那是江恬的肺腑之言,没有一丝一毫虚假讨好的成分。
——
一路上,苏棉看起来似乎欲言又止,江宇澄疑惑着,却没有追问。直到到达苏棉家的楼下,她紧紧地握着安全带,微不可闻地问:“你要上去坐坐吗?”
江宇澄有些出乎意料,“但我今天什么东西都没有买来。”
“没关系,我爸不会介意的。”苏棉瞄了他一眼,“要来吗?”
男人总是很难拒绝女人柔情的邀约,更何况,此刻对他提出邀约的,还是自己即将过门的未婚妻。江宇澄舒了一口气,把车停在了路边。
“既然如此,我下次再把见面礼补上。”
苏棉的家是在苏明结婚那年从移民的亲戚家那里接手的旧房子,整栋居民楼的楼龄早已超过了半个世纪,空气日覆一日的陈旧、阴暗、潮湿,苏棉从小生活在这里,早已把这样的空气融入了生活,她几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要离开这个地方。
一到下午,居民楼的光线就开始变得不足,苏棉领着江宇澄上楼,一边不停提醒着: “小心左边……对,就是那里……三楼的婆婆喜欢把东西放在门口,千万不要踩到了,不然她会冲出来骂人的……前边的楼梯凹了一块,一定要註意……”
踏在崎岖的楼梯上,江宇澄并不感到烦恼,当初他一个人在国外过了一年,住的环境其实和这里相差无几,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当时的生活和养成的习惯。但是此刻听着苏棉细软的声音在念叨,他反而感到了惬意,苏棉每次和他说话总是话不离题三句多,现在好不容易听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他故意没有中断,安静地听着听着,也就笑了。
“到了。”苏棉停下脚步,低头翻着钥匙,一股温热的气息突然接近,让她的动作不由得停滞了下来。是江宇澄站在了她的身后,一口气走了六层楼梯,他居然连气都不喘一口。
他的体力真好,苏棉想着,开了门。
与居民楼陈旧的外观不一样,苏棉的家虽然说不上崭新,不过胜在简单整洁。江宇澄稍稍环顾了一圈,这个价,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