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晓珠换上了轻罗紫衣,端着托盘,往那间屋子走去。
她的裙子很薄,某些地方还短得什么都遮不住。
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心里也是畏惧、羞涩来了个齐全。
只当下,最怕的是裙子被吹起,失了端庄。
她以前虽只是沈府的一个奴婢,却也是王大娘一句一个洁身自好教出来的。
如此打扮,只好迈着小碎步缓步往前,生怕步子大了,露了不该露的地方。
但在身后秦嬷嬷的眼里,紫纱少女婷婷袅袅的,一举一动皆是撩拨,魅惑极了。
但凡是个男人,决不会不动心。
秦嬷嬷十分满意,笑得满脸是褶儿。
许多年前,她陪着林家大小姐长大,眼看着她嫁入侯府,生下裴屹舟、救了姨娘的女儿灵萱;后来,又眼看着她终生郁郁、香消玉殒。
灵萱有屹舟照顾,我不担心。
只屹舟这孩子从小就孤僻,他太苦了,嬷嬷一定要陪着他。
林家大小姐去世前,拉着她的手说。
一生皆系于林沁雪的她,彼时,只想随着去了,但为了这句嘱托,她生生熬住了。
陪着那个少年走过最阴郁的日子,等来了新的希望,见着他一步一步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只她知道,他还有一个心结,一日不解,一日过不上平静喜乐的日子。
若是大小姐还在世,一定不忍心看他这般孤单寂寞吧?
她要为林家留下一个种,让裴屹舟有个孩子承欢膝下。
所以,她买了晓珠。
西边屋子外,晓珠的樱唇几被咬出了血,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扣了两声门。
送夜宵吗?
清冷的声音,明明如山间泉水,却吓得晓珠全身一抖。
那夜她匍匐在地上,就是这声音,冷冷地道:折了手、废了脚。
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在说什么摘花折柳,便废了三个公子的一生——他们可都是极好极温柔的人啊!
三公子最爱与她们丫鬟嬉戏,闹着要吃她们的口脂。
二公子不爱说话,但总赏下些糖糕果子。
大公子最是温文尔雅,冲谁都微笑。
然而,他们…
…
都被屋里那个人毁了,她也没了家。
只是像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物,并不敢恨,只是怕,只想离他们这种人远远的。
可现实总不遂人意。
进来。
屋里的清冷嗓音又道。
情势如此,纵然晓珠心乱如麻,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低低垂着头,推门进了去。
屋子不小,却没有多余的摆设,只一桌一椅一几一床,显得空荡荡的。
饶是简单至斯,也令人觉得颇有些清贵之气。
墙根立了个竹制的书架,放了满满一架子的书简。
然晓珠低着头,并不能瞧见那些,只看见脚下青灰的地砖,一尘不染,打扫得比沈府的琉璃地板还要干净。
他的话也很简单:放那边小几上吧。
除此之外,只听见毛笔在纸上沙沙划过的声音。
大约,他没有抬头,没看见我这副打扮。
晓珠心下思忖,迈着小步子走去放下吃食,逃也似的,想快些离开。
耳畔忽的响起秦嬷嬷方才的话:不止要送进去,还要等大人吃完,你将碗收了,才能出来。
晓珠心下有些绝望。
几乎认命一般,慢慢立起身来,垂手站在一旁。
她再是不知事,穿了这样一件衣服,也知道了秦嬷嬷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