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观澜再次提起父亲,还是父亲临死前留下的遗言,姜灼不由得心绪汹涌。
泪水,滑落脸颊,也打湿了厚重脂粉。
双眼通红的姜灼缩在喜轿阴影处,尽量不让谢观澜看到自己的狼狈,但也依旧怒视着眼前戴面具之人。
姜灼明白,谢观澜这是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不,不能哭。
至少不能在杀父仇人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姜灼垂下眼帘,想要藏起泪意,余光却又不自觉再次望向谢观澜手上的剑刃。
谢观澜有两把剑。
只是他惯常使用的那把重剑太过显眼,以至于一直让人忽视了他手上这把平平无奇的普通剑刃。
重剑依赖力量型的劈砍,而常规剑刃会更注重技巧型的刺划。
姜灼在那处乱石处发现的剑痕,虽然粗细长度与普通剑痕无异,但却入石深刻,边缘崩裂。
既有惯用重剑之人的习惯,又有普通剑刃的锋利和纤细。
执剑人的出招与所持之剑并不相符。
这也是姜灼觉得乱石处剑痕奇怪的原因。
如今想来,大概是谢观澜为了掩人耳目,当众使用重剑,私下执行这些隐秘任务时,特地又换了普通的副剑。
只是——
沉重的剑刃总归是不便于舞剑的。
姜灼之所以能发现谢观澜有两把剑,也是因为那晚除夕私宴,谢观澜雪中舞剑用的也是眼前的这把普通的剑刃。
除夕也是朔月之夜。
那时的谢观澜也是刚押送完进供给庞府的少女吗?
越来越多的猜测如海水般涌上心头,可姜灼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环绕不去的愧疚和自责再次笼罩心头,姜灼不禁微微颤抖。
“你杀不了我的,姜灼。”
许是察觉到姜灼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佩剑上,以防意外发生,谢观澜收剑入鞘,同时再次笃定开口,有意提醒着二人之间存在着的武力差距,也试图让姜灼放弃无用的努力。
“我不会一直这么弱的。”
姜灼缓缓抬头,坚定地抹去泪痕,重整情绪,像是说给谢观澜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那我等你。”
谢观澜淡淡回复,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句威胁。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我?”
姜灼今夜从容穿上婚服,本就是存了死志来试探谢观澜。
谢观澜之所以会在京郊野外杀了钱屹川,除了钱屹川替子寻仇,主动试探挑衅之外,更大的可能性还是钱屹川恰好撞见了谢观澜绑架司乐女官陶桃这些为旧党中人处理的隐秘事项。
先前,谢观澜也曾提醒过自己新政危险,如今自己很明显已经站在了旧政对立面,所知晓的秘密又太多。
为了父亲身死的真相,以死相博,姜灼并不觉得遗憾。
只是现在的情形——
姜灼直直地望向谢观澜的眼睛。
但谢观澜的双眸依旧没有丝毫波动,也看不出一点情绪。